在CBA半決賽的第一天,“班琦”這個名字突然紅了。
班琦是遼寧與廣東第一戰(zhàn)的主裁判,因為最后3.6秒一次長達近5分鐘的錄像回放,最后把出界球判給廣東隊,不僅讓遼寧球迷義憤填膺,而且不少廣東球迷也站出來說話,說雖然廣東輸了,但這個球應該是遼寧的。
賽后對于班琦的評價有各種網絡版德甲直播免費高清在線直播本,包括“眼睛瞎了”、“拿錢當黑哨”、“賭球”、“大韓的腿毛長達20厘米”……不一而足,依據在于電視回放顯示這個球就該屬于遼寧隊,而班琦眾目睽睽之下把球居然給了廣東隊。
在給大家介紹CBA裁判之前,先把這個球的前后過程還原——
終場前5秒引發(fā)爭議判罰的一球過程。終場前5秒左右,韓德君蓋了周鵬的上籃,周鵬倒地,球落在周鵬的臀部往界外彈出,看上去擦過了大韓的小腿,前導裁判(底線)判球權歸廣東。郭士強挑戰(zhàn)錄像,然后班琦和郭士強、杜鋒一起回看錄像。在看了近5分鐘之后,似乎無法界定有沒有碰到大韓的小腿,班琦右手往廣東隊半場一指,示意球權仍然歸廣東。雖然最后廣東隊的底線球被遼寧隊守住,遼寧贏了2分,但遼寧球迷大感不平,認為班琦睜眼瞎判,差點毀了遼寧隊一場勝利。
電視觀眾都能看到三個機位回放,為何裁判稱只能看到一個機位回放?
事件的核心在看錄像,從常識來看,你看了5分鐘錄像,最后的判斷居然和幾十上百萬球迷相左,實在不應該。不過,有一些專業(yè)人士之外無法了解的內情,我可以進行還原,其中諸多的“不合理”或許可以讓大家把這次爭議看得更通透些:
1.球權確實應該歸遼寧,有限的錄像資料沒有顯示球在彈出時改變了運動軌跡。
2.現(xiàn)場觀眾沒有機會看錄像回放,因為CBA禁止大屏幕回放錄像,以免引起觀眾騷亂。觀眾在電視上看到的回放有三個機位:前場底線機位,大韓的腿擋住了球飛行路線的一部分,無法顯示碰到或沒碰到;后場底線機位,因為太遠,無法證實是否碰到;第三個是隊員席機位,鏡頭里人太多。這三個機位盡管沒有一個顯示了球與腿之間有縫隙(沒碰到),但運動軌跡沒有改變,依據常識應該是遼寧球。
3.這是“挑戰(zhàn)錄像”,每個教練有一次機會,錯了則失去一次暫停,挑戰(zhàn)成功就改正。按CBA規(guī)則,挑戰(zhàn)錄像時,雙方教練都必須在場(很多球迷拿NBA裁判看錄像時沒有教練在場來質問)。如果只是裁判無法判斷,主動選擇錄像裁決,則雙方教練不得在場。
4.根據《沈陽日報》報道,當值裁判在賽后曾解釋為何出現(xiàn)如此明顯“誤判”的原因。據透露,當時主裁班琦和兩名教練回看的錄像,只有一個機位顯示,那就是第一個底線機位。該機位鏡頭顯然無法判斷究竟是誰將球碰出了底線,于是根據規(guī)則,維持原判,也就是給廣東隊球權。而這一說法也得到了另外一位可靠消息源的確認。
那么究竟為什么回放系統(tǒng)只顯示一個機位,而電視上卻看到三個呢?
這個疑問在發(fā)酵了一天后,有了新的進展。
為賽事提供信號的廣東電視臺首先站了出來表示:給裁判回放的角度和電視觀眾看的一樣。而在28日上午,我遇到遼寧隊主帥郭士強時,他也跟我說,“當時回放的確看了多個角度,和電視臺一樣的”。
于是問題似乎明顯了,但也更加復雜了。如果,三個角度都沒有直接畫面顯示碰到或沒有碰到,按常識是遼寧球權。而結果是廣東隊拿到了最后那次球權。
德甲直播挑戰(zhàn)錄像后,裁判的判罰還是無法令遼寧隊上下滿意在CBA挑戰(zhàn)錄像就是國情
好吧
,接下來才可以好好說一說CBA裁判的事了。
你不當CBA裁判,是無法體會現(xiàn)場壓力的,尤其在季后賽,越接近大結局越是如此。每年CBA季后賽都臨近“兩會”,先是地方兩會,再是全國兩會。兩會要求穩(wěn)定,不要發(fā)生重大社會事件,更不允許惡性事件,這個責任不要說裁判、籃協(xié),連體育總局都吃不了兜著走。
第一輪北京與新疆決戰(zhàn),曾出現(xiàn)過一個“補判”,當時孫悅起跳投三分,李根是不是墊腳只有他自己清楚,孫悅落地崴腳但裁判沒有響哨,李根快攻上籃被犯規(guī)。裁判先判李根兩罰,但記錄臺技術代表提醒孫悅倒地不起,李根有墊腳嫌疑,于是補判李根違體犯規(guī),孫悅疼得萬箭穿心,翟曉川代罰三球(三分線外投籃違體犯規(guī)罰三球)。這個球我在直播時都直呼看不懂,因為漏判的犯規(guī)是不可以補判的(補哨是另一回事,作平衡用,F(xiàn)IBA也不提倡,只是裁判的技巧)。事后籃協(xié)承認此球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,他們只是不能明說,但我可以明說:這場比賽在北京,漏判的是孫悅崴腳的違體,北京是全國兩會的重地,如果五棵松炸了鍋,誰都無法收拾。這就是中國的國情,CBA有很多“國情”,比如挑戰(zhàn)錄像就是國情,F(xiàn)IBA只是讓裁判有選擇錄像仲裁的權力。
如果你讀到這里還是不明白“國情”,那我可以再說一件事:當年山西隊和北京打季后賽,山西球迷圍堵北京隊大巴,王老板公開說要到北京現(xiàn)場觀賽,媒體把這事炒得沸沸揚揚。為了避免北京主場出事,北京市公安局牽頭,聯(lián)合文明辦、體育局開會,并把山西省公安廳、山西體育局都叫到北京,要求比賽推遲,因為同時還會有國安的足球賽,北京的警力無法維持兩個賽場的安全。在會上,有人曾建議,今年的CBA就不要打了,照這樣下去怎么防范都可能出事。最后的決議是北京和山西的比賽推遲一周,因此廣東隊為等總決賽歇了整整9天。但沒有球迷知道,那屆CBA極德甲直播免費直播視頻直播在線觀看有可能沒有冠軍,就停在山西和北京的2-2。
最忙碌CBA裁判一年最多掙5萬
2016年2月26日,廣東東莞,15/16CBA半決賽首回合,廣東宏遠114-116遼寧衡業(yè)。郭士強退場時險與工作人員發(fā)生沖突。 視覺中國 圖班琦是老資歷的裁判,歷經大風大浪,但“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”?這個球從裁判規(guī)則講,程序沒有問題,問題在于他壓力太大,沒有當機立斷,讓回放持續(xù)了近5分鐘。如果在30秒到1分鐘內解決問題,不管你把球權判給遼寧還是廣東,結果仍然是一樣的,球迷爆鍋,但不會油花四濺到這個程度。
中國的籃球迷是一個特殊的群體,它的核心部分是經NBA熏陶長大,CBA處處不職業(yè);但真要論起NBA又是另一回事,中國的籃球迷全情投入,護犢心切,打球像打仗,你死我活,NBA球迷也投入、護犢,但更多是一次娛樂,就像郊游、聚會;CBA裁判史有過不堪的過去,球迷和裁判之間缺乏信任感,美國人則比較單純,我不懂,你這么判我就信了,頂多噓幾聲。
CBA裁判大多是在職教師,其中很多來自高校甚至體院,有的職稱很高,是教授或副教授。在人數上,他們是非常小的群體,我們國家缺乏足夠多的高水平裁判。這個賽季常規(guī)使用的裁判只有54人,依照資歷和水平分成三等:主裁判17人,他們從去年開始成為“半職業(yè)”裁判,每場比賽擔任主裁判,重大比賽有可能由他們當中挑三人組成團隊;第一助理裁判稱為“U1”,有24個;第二助理裁判稱為“U2”,有13位。全國實際上有資格吹CBA的遠不止這么多,數量之比大約是1:2:3。原先主裁判不止17個,但每年都會有到年齡(50歲)不讓執(zhí)法,只能改當技術代表,差不多每年還會因為各種事件“犧牲”一兩個。
不僅球迷呼吁CBA裁判職業(yè)化,姚明這樣的改革派老板也致力于裁判職業(yè)化,建立裁判公司,但說起來容易,做起來難。早在十幾年前,我了解的NBA職業(yè)裁判當中,最年輕沒有資歷的起薪是9萬美元/年,年齡最大的老裁判年薪超過100萬美元,要知道一位MBA畢業(yè)生,第一份工作的起薪是5.4萬美元,當時的美國總統(tǒng)年薪22萬美元。CBA過去每場球執(zhí)法的補貼是1500元,上賽季開始調整到2000元,“半職業(yè)裁判”多500元;季后賽普通裁判2500元一場,半職業(yè)3000元。這都是稅前收入,而且一年就這么多比賽,我計算過,一位最忙碌的裁判,頂天了一個賽季收入30000到50000元(稅前)。在我們國家,這是一個公眾營銷帳號替人推廣一條微博的價格,一位演藝明星的微博價格是15萬至80萬。
有裁判父親去世仍去執(zhí)法
我這樣類比的原因,是想說明裁判都是普通人。職業(yè)化首先要解決的是收入問題,但他們都有自己的工作,在高校為人師表,甚至學校還分給了房子,你讓他們?yōu)槿迦f元放棄工作是不可能的,養(yǎng)家糊口都難。
這樣的工作還不是坐辦公室,每執(zhí)法一場球,賽前一兩天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。就在兩個小時前,我和遼寧廣東第二戰(zhàn)的裁判一起用晚餐(籃協(xié)規(guī)定必須在一起吃飯),其中兩位裁判還在忙著看12306,說后天回家的話,火車票只剩8張了,現(xiàn)在是不是訂呢?如果訂了,把我們留下再吹一場怎么辦呢?
后天回家,是指星期一。每周的星期一,是他們惟一有可能回家見老婆孩子的日子,再遠也要回家。其他六天,不是在賽場,就是在從一個賽場到另一個賽場的路上。
他們大多在高校,也有在中學當老師的。有一次我參加裁判準備會,一位主裁判跟我抱怨說:“蘇老師,你們媒體就是太不公平,覺得有問題就寫文章罵黑哨,可是一旦籃協(xié)澄清了,卻從來沒有人寫。我們都是老師,要給學生上課的,你罵完不管了,對的從來不說,可讓我們怎么在學生面前上課?”隔了一輪,這位主裁因為一次重大的漏判直接被停,他的話猶然在耳。
不僅是媒體從來不會說裁判好,就是籃協(xié),也從來不會為裁判撐腰,重大事件要公布處罰決定,從沒聽說向公眾宣布哪場比賽吹得好,吹得正確。以我的理解,執(zhí)法最好的比賽,裁判是消失的,沒有人罵,也沒有人表揚,似乎他們從未存在。
我曾在CBA最黑的時候以最大的聲音反黑,更為如今的反腐環(huán)境感到欣慰,因為這保證了如今大部分比賽的公正。但我和他們也最接近,能從另一個側面去理解他們。我知道他們很多故事,比如一位東北裁判在前往賽區(qū)的路上,得知父親去世,沒有回頭而是繼續(xù)完成了比賽才回家;這個賽季有一位半職業(yè)老裁判斷了跟腱,媒體從沒有報道過,要知道這是50歲的人和一群20多歲的運動員一起奔跑。
裁判是社會的一面鏡子
班琦是如今17位主裁判當中論年齡和業(yè)務水平最出色的之一,但在風口浪尖上也難免濕鞋中彈?;@協(xié)最信任的三名老裁判,一是楊茂功,二是班琦,一是喬龍升,楊茂功因是東北人,半決賽避嫌,兩組都不能吹。
我經常向裁判們請教規(guī)則,正是喬龍升告訴我:FIBA訂了15條犯規(guī)的原則,但沒有一條是說,到什么具體的程度,我可以吹犯規(guī);而在和NBA裁判交流時,NBA裁判說他們有4條——當一個人的犯規(guī)防守導致進攻隊員的速度、方向、頻率和平衡被改變時,就可以吹了,否則即使有犯規(guī)動作,也可以不吹。這樣的解讀,讓我茅塞頓開,隨后我在直播解說時向觀眾傳播。
我和球迷和觀眾一樣,看球需要更懂規(guī)則,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。我們的籃球還停留在普及的階段,所以我堅持做自己的事,盡量讓自己更明白,然后和大家一起明白。球迷和裁判的相互理解,不是停留在口頭上的,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。
而我的底線是公平,公正。我會堅持反黑、防黑,但我不做有罪推定。我們這個社會充滿了浮躁之氣,而裁判是社會的一面鏡子。
他們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,如孤島上的一群面目不清的棄民。
原標題:CBA裁判:原來是這樣的存在。轉載于微信公眾號:蘇群的籃球世界(文章與作者溝通后,有更新和刪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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